火炼的文字水做的美丽——《红楼梦》
( 梁 豪 )
红学家们很卖力地考证曹雪芹的身世,写下了数百万言,并因此而荣登专家、教授之列。但我并不关心这些:谁有空闲去琢磨曹雪芹究竟是“官N代”呢?反正我印象最深刻的,是他本人的诗句:“举家食粥酒常赊”。但这些都不重要,真正要紧的是,有一个大约名唤“曹雪芹”的人,写下了一部书。这可了不得,是中国文学史上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。假使我是一个不可一世的皇帝,我也愿意以整座的江山和全部的美人,去与他交换,只为了在那部书标注作者的地方,写上我的名字。因为,一切均将流逝:江山、美人、无边的财富、无上的权力……唯一不朽而堪与时间同寿的,就是它——《红楼梦》。
据说中国章回体小说有四大名著。其中,《三国演义》可不读。依我之见,整部“三国”,其实语言无味,只有一句“马超领兵到此,到处耀武扬威”,可称神完气足,颇堪玩味。
与《三国演义》的最大缺陷适成对比,《红楼梦》的最大魅力,它的不可企及处,恰恰是它的语言。如何领会《红楼梦》的文字?有一简便之法:随意挑出书中任何一个段落,然后试着自己把它的内容表达出来。两相比较,如果你对汉语的感受力尚未完全丧失,你立马就会明白:就文字的运用而言,在这个世界上,有一种人,他根本就不是人,而是神。曹氏文字,神乎?其神!
作为辅助,可到校图书馆借阅香港学者思果(已故)的著作。他对《红楼梦》英译本与原著的比较,深得其味,极富启发性。
还可从语言上,将《红楼梦》与如下二书比较:《三刻拍案惊奇》(梦觉道人、西湖浪子辑,北京大学出版社)、《儿女英雄传》(文康著,春风文艺出版社)。这两部书,语言也是不错的。因不拟专门推荐它们,故借机在此一并列出。
我们花费大量时间精力,试图征服外语这个桀骜不驯的“洋妞”,对于母亲文字,却大抵是一脸冷漠、满脑懵懂。且用路遥《人生》中高敬德的话作结吧:“孩子啊,你轻易就丢掉了最可宝贵的东西!”(凭记忆写出,十有八九不准确。)
《红楼梦》另一个吸引人之处,是它描写了一大群女性。这群女子,年龄各异,所属社会阶层不同,所处社会地位也不相同,但人人都有自己的精气神。阅读她们的人生遭际,只会让人产生一种感觉:“悲悯”。这毫不奇怪,在那样一个社会,作为女性,她们的命运早就被注定了:红楼一梦,终究是“万红同窟”(哭)。故而,阅读《红楼梦》时,大家须要注意:富贵堆里的宝玉可以是虚构的,但那群女子却一定是现实的。
谈论文学作品中的女性,自然必须提到蒲松龄的《聊斋志异》。蒲松龄笔下的女性,大约可分为三种:可爱的、可敬的和可恶的。后两种我们不谈,这里只谈“可爱的”。她们主要是一些花妖狐仙之类,比如婴宁。这些女子蒲松龄写得极好,比如,那只细腰蜂在窗外毫无征兆的连续两句“相公勤读哉”,就总是令笔者每读至此处都要不自主地扭头望向窗外。我总是怀疑,蒲松龄在写作这部“孤愤”之书时,一定是故意安排了这些可爱可喜的角色,好给他自己的“孤愤”一个出口,也好给那个令他孤愤的世界抹上一丝亮光,以便令人觉得至少还有希望。就本论题而言,当细读其中的《娇娜》、《婴宁》、《聂小倩》(可参看王祖贤等主演的《倩女幽魂》系列)、《阿霞》、《绿衣女》、《蕙芳》、《阿绣》、《晚霞》,等等。
《聊斋志异》中的女性与《红楼梦》中的大不相同,各位不妨同时阅读,好让一正一负两种阅读感相互抵消,这样,你就还是可以保持一个好心情。